没有刀

你有刀吗

昨天晚上我可能死了

一发完
我说到做到了!

虽然可能因为太粗制滥造某年某月就删了(







Side A
我没说玩笑话,昨天晚上我可能真的死了。
从另一个角度说,可能宁愿自己死了。
我,王俊凯,是一名二十一世纪好明星。在打开网络就能看到我举着金马奖最佳男演员奖杯擦眼泪的图片铺天盖地的那个晚上,我的车成功被一辆倒霉的夏普追尾,造成了一起八车连撞的大型车祸。
当然,具体被撞车数是今天早上我啃包子看新闻的时候听到的。我被撞时脑内唯一感觉是,老子他妈专辑没出呢,卧槽,疼,疼炸了。
然后等我再次睁开眼,我正在啃包子。
我是说,我嘴里还有嚼剩一半的包子。瘦肉馅的,我喜欢,我于是下意识立即接着嚼起来,边看着我面前的电视机播报的热点新闻。我的黑白肖像照挂在女主持人的左下方,看着还挺渗人。
“唉。这明星也是惨,昨天刚拿到奖杯就出这种事,啧,所以挣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人说没就没了。”一个男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把我吓得差点噎着。
我咳嗽了几声,那人拍我的背,“就不能小心点?”他手掌很烫,我下意识地躲了躲。他拍完后,手就搭在我的腰上,很是自然地摩挲。我被摸得忍无可忍,才转过身去看他的脸。
——我靠,我可能要再说一遍,昨天晚上我可能真的死了。
我旁边是一张和吴磊一模一样的脸。
我正想喊他名字,新闻又开始了。得,这回是吴磊的新闻。这小子衣冠不整,昨儿颁奖礼那身黑西装还没换,梳上去的背头掉了几缕头发下来。但他却浑然不觉般,只直愣愣地看着镜头说:“王俊凯是我的恋人。”接着丫就甩下扑上来的记者走了。他走得很稳,却显得踉踉跄跄的,好像下一步就要倒地,大概看起来太惨,记者们也没再去堵他。
我旁边的人则慢悠悠地给自己夹了个煎饺:“芹菜馅的,你吃吗?”
不吃谢谢,我被吓饱了。
吴磊刚刚说了什么?恋人?
我暗恋他五年怎么没听说这事?
酷似吴磊的人无视我愤怒的眼神,夹了个饺子就往我嘴里塞。这上面还有你的口水啊朋友,本洁癖处女座是会接受这事的人吗?
然后我苦兮兮地吞着芹菜。是挺好吃的。主要这厮眼神真像吴磊,我没反应过来,嘴里就满是那东西的味道了。
“不吃就得塞。”他笑得很狡黠,“还想再来一个吗?”
我鼓着腮帮子摇头。他也就维持这个姿势,似乎不打算给我夹菜了,一双漂亮眼睛看着我,“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我咽下饺子,问。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刚刚混不吝的样子一收,居然瞧出点羞涩来。他漾开一个很温柔的笑:“做我男朋友啊。”
我靠,你他妈抢我台词。这话我给吴磊说了不下五十遍,当然,是在梦里。
我在绝大部分事情上堪称勇敢,无论是小时候选择唱歌少年时选择出道还是现如今选择演戏,在命运的转弯口,都没有犹豫。
但偏偏在跟吴磊告白这事上,终日不知所措得像个白痴。这不全是我的锅。
吴磊如果能像这个家伙一样毫不掩饰对我的喜爱,或是给我任何一点“可能发展出超出哥们儿友谊”的希望,我也不至于每次想到告白都觉得那是冲锋前的遗言。那个场景里,我是一个端着小米步枪的小士兵,告完白就得死在对方的迫击炮上,对方甚至看都不必看我一眼。太惨了。
而我虽然在这事上做了懦夫,但从来不会把自己弄得凄惨。
“唔,答应吗?”他挑了挑眉,耳廓边微微发红。
“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我从他的眼里看见自己,他点点头,还是轻松随意的样子,上半身却绷得像一张弓:“你说。”
“我不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我穿越了。”
他愣了一秒,然后哈哈大笑:“王俊凯你就逗吧,那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你是那个跟你同名同姓长得还很像的明星,车祸灵魂附体了?”
他笑得很开心,眉眼间的愉悦溢出来,我于是莫名其妙地也笑了:“喂,你这瓜娃子能不能配合我一把了?”
他继续笑:“你扯点靠谱的好吗?平行空间的人互穿,啧啧啧,太假了。”
是吧,我也觉得。
他接着扭过头,似乎把我的“玩笑”当成了拒绝。
我本来认为自己无法替这身体的原主——那位王先生,做出决定,但他背脊坍塌的弧度太像我经常梦见的表白失败的自己了。我心里狠狠一颤,居然生出点同病相怜的感受来。
“我说,”他听到我的声音,略略回过头,我于是微笑起来,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你要做我男朋友吗?”
他先是因为我这个动作微微一愣,眼里的疑惑却马上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淡。他像是丧失语言功能,只笑着看我。
管他呢,没准智障老天爷看我攻克吴磊无望了,又被我的痴心感动,才把我扔来这个平行空间,赏我一个安慰礼包。
他睫毛刷在我的眼皮上,打出一阵痒。而舌苔上的煎饺味和身上的熟悉的香根草香混一起,真是糟糕的搭配,不是吗?
但味道还不错。

Side B
手机里蹦出那条新闻的时候我正在看他最近的采访。
王俊凯这几年演技蹭蹭向上涨,采访维持在一个堪堪不会得罪人的水准后就自由放飞了。这采访里他笑得很灿烂:“和吴磊合作的确很开心啊,怎么说呢,我们两对戏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非常明显的火花。他给了我足够的刺激,让我的角色和他的一同活了起来,更鲜活,更立体。到底是白玉兰视帝的嘛,他还是很有两把刷子啦!戏外的话,他是个很温暖,幽默,成熟的人。会不经意地照顾你的情绪,注意一些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细节。我们两也很熟了,和他在一起玩耍,特别开心。”
他说话还保有少年期的样子,说到高兴处语调急切地上扬,会重复同一个词语;停顿时则会微微蹙眉,甚至会皱皱鼻子摸摸脸,很少年感。
我下意识地按了暂停,把这一段又重复看了一遍。而这一遍的“开心”还未结束,“福禄路八车连撞,影帝王俊凯疑似重伤”的重磅头条新闻通知卡在他的笑容上方。
我说不清我那时候是种什么感觉,等我回魂时,于姐正死死地拉着我的手:“你喝了酒,我送你。”她没阻止我从宴会里直接跑出来的行为,或许是知道无法阻止。
接着她打了王俊凯经纪人的电话,无人接听。我直接打开地图搜索离福禄路最近的医院,三四个地址出现在我面前,我摁了第一个,把手机伸到她面前:“去这里。”
“你确定他在那?”她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必须得找到他,或者至少得在找的路上。现在,立刻,马上。
我一路不断播着他公司相关人员的电话,全是忙线。一个个新闻不断弹出在我的手机上:看不清脸的人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惨烈的车祸现场,打碎的玻璃,或同情或痛快的路人的评论,各类王俊凯能否存活的揣测。
没有一条和我有关,我却觉得自己的心在这声浪里被烤得炙热,马上要化掉。
我他妈真是个傻逼。如果王俊凯,如果王俊凯他...我甚至什么都还没有说过,什么都还没告诉他。
“吴磊,吴磊!”从当我的经纪人以来于姐嫌少这么大声地叫我。
“怎么?”我才意识到我的声音哑了,一开口喉咙撕裂地痛。
“王俊凯公司那边人说他在C医院,你帮我调个导航,我们去那里。”她把耳机摘下,在绿灯再次亮起后猛踩了油门。
C医院及整个福禄路附近都非常堵。她开到车流中无法前进的位置后,我直接掏出口罩,下了车一路狂奔。
自成年后除了拍戏我鲜少有在人群里跑步的机会,作为明星,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这种放肆我便逐渐搁置,却没想到今天再捡起来,是在这种糟糕的时候。
我跑了五公里到C医,这地方有媒体蹲点,记者看到我忙不迭地拍照伸话筒。我没顾上仪表和上镜,动用全部忍耐力才没有喊出来:“王俊凯现在在哪里?”
“吴磊先生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您的心情如何——”
“王俊凯在哪里?几楼?”
边上一个女记者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立即拨开身边的所有话筒,没打算管他们怎么编排,一路跑上六楼。
更多的摄像机和急切的脸堆在我眼前。我走到最多人蹲点的那边,开始等待。
面对他们的话筒我只说了句王俊凯在手术室我无心接受采访,等病情稳定再说。
记者们到底保留着点人性,默默离那扇紧闭的门五米远。
我坐在急救室门口的椅子上,走廊里的白光洒在我的手上,我盯着那双修长,保养得当,有护肤品代言的手,一时觉得酸楚。
我不应该待在这里,我知道。我和王俊凯在圈外人看来并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第一个出现的圈内好友可以是王源,易烊千玺,何斐,不能是我。我的狼狈出现已经给了记者许多话题,流行过一段时间的吴王恋人说会重新涌出。一会他的父母如果过来,看到我,场面同样也会变得尴尬。
但我没法走,我走不了了。
我在王俊凯的手术室门口,总算没法再逼自己狠下心走来。
我得在这看着他。第一个看着他被成功无恙地推出来,或者第一个,和他永别。
过了一年,或者几分钟,或者几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下来。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我绞着双手与她对视。
“手术成功,他没有生命危险。断了一根肋骨,内脏有点出血。”她语气很急促,对着坐着的我们说完便逃离了这里。
王俊凯的母亲对我点了点头:“吴磊,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她话里赶人的意思明显,我只抬头看她眼里的血丝和耳边落下的一缕头发。“要守夜的话,我可以帮忙的,阿姨。”我回答。
她没说话,用审慎的目光看了我很久。王俊凯的父亲打破了沉默:“说的对,孩他妈,我两毕竟是不小了,吴磊在这里帮衬着,也好。”
王俊凯的母亲摇了摇头:“小吴,趁媒体还没乱报道,你快走吧。”
我不走。
那帮记者在我们的五米外,此刻见王俊凯无性命之忧,纷纷准备扑上来采访。我几乎能够根据他们的动作判断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我和他们实在是太熟了。我人生年头的四分之三都顶着演员的身份在镁光灯前度过。我对着它们当一个会卖乖淘气的小男孩,当一块颜值颇高的背景板,当难以忽略的配角,当颁奖典礼的主角。我熟悉哪一个角度的我最好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最好不要说什么不能说,了解我的粉丝们对我有怎样的期待,清楚自己在树立怎样的形象。
小时候我觉得自己过得很有意义,放弃玩闹的时间学习,放弃发愣的时间演戏。放弃我的手机我的美剧我的手游。只是为了我的戏,我的前程。
但越年长却越觉得自己被套住。
我很喜欢王俊凯,我知道他同样喜欢我,我不想放弃这样的感情。但我也不能选择他。
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他安静地沉睡着,我恐慌疯魔完全乱了阵脚。我认了,我不管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好不容易有了什么都不要的勇气,得现在就办。
王俊凯,我一会就在他们面前撒个谎,单方面在人民面前把我们两从柜子里赶出来。
反正你爹妈知道你喜欢我,他们估计下不了重手,我毁了你一半的星途,你他妈要骂就骂吧,我这回终于不怂了。

Side C
算算日子,我认识吴磊大概有九年了。当时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我在路边摊吃面,一碗特大份牛肉面他嚼得满口生香。
那会儿他在业内还没有什么地位,不必拘着,人也依然带着那个年龄段特有的灿烂。
“于姐,以后就麻烦你照顾啦。”那小子抽出纸巾递了一张给我,另一张擦去他嘴边的油渍,末了对我灿烂一笑。
现在想想,他那时候就显现出一种举重若轻的气场来。
后来他和易烊千玺成为同班同学,却和王俊凯混熟了。王俊凯的毕业大戏找了他做搭档,断背山话剧版。
当时就传出他们的各类谣言,被两个公司控场抹杀。
同年王俊凯的组合解散。比起吃瓜群众盼望的各种理由,他们只平淡地说分开对彼此的发展都好。
那天被我撞见吴磊这个小子躲在发布会场馆一侧看着三人中间的那个。
我没点破,只默默走远装作没看见。吴磊脑子清醒,目标明确,爱情在他的单子上排在事业家庭友情之后,我不必担心什么,更没必要横插一脚。
吴磊没让我失望,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感情与事业的拉锯里,后者从未输过。
直到这天。我没想到他一玩玩得这么大。
不要命了吧你,小子,公司全体没人准备好,公关急得要疯。你的95影视第一小生地位还没稳,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拿这个彻底把你拉下去?
你知不知道公司要损失多少钱,粉丝得有多难过,商业价值消弭了多少?
你知不知道你承诺了什么?背负了什么?以后的路有难走,要痛多久?
你知不知道你可能会就此成为娱乐圈坠落的若干流星中的一颗?
你知不知道你还把前途不比你暗淡的王俊凯拖进深渊,毁了他的星途?
你又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双方都愿意为这份爱情牺牲?你就不怕最后什么都没了,王俊凯醒了之后公关团队全盘否定反咬你一口?
哪怕你两都疯了,你又为什么觉得这种牺牲一切的痛苦爱情可以维持到最后?甜甜蜜蜜不顾一切在一起几年后就鱼死网破惨烈分手还少吗?
你他妈勤勤恳恳二十多年,事业可能就断送在这天,你不后悔吗?
一大段语音发出去之后我终于感觉气顺了点。这个死小子,把我逼得高血压都要犯了。
他倒好,只回了一句话:我已经说出口了,于姐。语气极其欠扁,还带着点笑意。
算了,我能做的只有奋战在媒体第一线。好歹带了他九年,于公于私,别无选择。

Side D
我从知道王俊凯出了事到从山旮旯里跑出来一路订红眼航班到S城机场,一共花了近十九个小时。我知道他出事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我拍完一场夜戏加早戏,打开手机,他出车祸的新闻和他被出柜的新闻混着易烊千玺的未接电话一起砸向我。路上收到易烊千玺发来的若干信息,包括王俊凯没醒;王俊凯醒来一定能高兴得再次昏厥;王俊凯什么人啊,他这人自己疯就算了,他对象怎么也这么疯呢?
这是我这位姓易的哥们儿担心的表现,他只有忧愁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地话唠,越紧张话越多。
而我,大事发生的时候,往往除了必要的话,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我们两截然相反的说话习惯一度让王俊凯头疼不已。“千玺,你多说点话啊!王源儿,你闭嘴。”
我乐呵呵地嘲笑他:“王俊凯你才闭嘴,千玺真要开始跟你一样话唠了,估计就世界末日了。”
而千玺的声音此时迅速地透过电波传来。“王俊凯还没醒,他如果十一点前还不醒,估计就要被拉进照射室,做各种检查了。
“是不是要剃头发?我还没见过他光头呢,到时候你给我照一张,我好嘲笑他。”我说。
“你到哪了?”他对我好不容易攒出的幽默置若罔闻,“我现在跟吴磊单独呆在一起看着王俊凯,我觉得自己像个噌得发光的巨大电灯泡。”
“你说得那么大声,我听见了。”吴磊的声音传过来。
“我开免提了。”千玺招呼了一声,接着吴磊的声音传过来,“王源,你好。”
吴磊,我建议你滚。
我把这话咽下去,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依然很镇定:“你好。你出柜之后没发生什么吧,还好吗?”
“除了他没醒,一切都很好。”他回答得很轻快,我要礼节性关心或从心嘲讽也无从下手。
他两这破事儿归根结底其实并没有谁对不起谁。王俊凯怂,最疯狂那会天天在我们三人群里叫嚣“今天我再不表白就请吃XXX”,我和千玺为这大概多蹭了他几百顿饭。就这样,他也没有哪一次敢真刀实枪上去干点什么。
他没干什么,吴磊也没有干什么。他两互动清汤寡水毫无激情,明明不瞎的人都知道他们内心小火苗一簇一簇往外冒,嘿,偏偏刚烧到胸口就停下了。把我这样的追剧群众梗得。
但话说到这地步,人却难免偏心,我看到吴磊出柜承认和王俊凯谈恋爱还是很不要脸地有一种“当初你对他爱理不理,今日他让你高攀不起”的渣男回头后的亲友爽感。
算了,床上的王俊凯现在我也高攀不起。
我到病房后微笑着跟吴磊打了招呼,他评价我笑得很惨。我说他看起来比我糟一百倍。
我和千玺坐左边,吴磊坐右边,王俊凯睡中间。
没有生命危险,可一天半过去了,他还没醒。各类检查手段都用过了。他脑部正常,有明显的电刺激,甚至前额叶一直在活动,可就是不醒。
“还是没有办法吗?”我问,“他不会真的要剃光头了吧?”
没人理我。只有手机里不断传来千玺漫无目的地在我们仨的群里狂发的王俊凯表情包。
我忍无可忍地把手机关掉,对着缠缠绵绵毫不掩饰地盯着王俊凯看的吴磊问:“伯父伯母呢?”
吴磊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我在说什么似的:“家里,他们昨天守了一夜,我让他们回家睡了。”
“王俊凯在S城有房?”
“我家。”吴磊言简意赅,又开始盯着床上人。
一个刷各式各样王俊凯黑图表情包,一个跟望夫石似的一动不动对着王俊凯看,只有我保持着难得的诗意心情看着窗外。
S城雾霾严重,铺天盖地尘埃飞舞,看出去灰蒙蒙的一片,像张嘴咆哮的野兽。
“你们看!”我背后的野兽开始咆哮,“他是不是动了!”
我起身的时候撞翻了椅子,但千玺比我更蠢地摔碎了手机屏,我们冲到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床边,看向吴磊指的方向。
王俊凯挂着吊针的右手,食指处,正在缓缓地动作。
我们面面相觑,希望从彼此脸上确认这并非错觉。
“一定是被即将光头的恐惧吓的!”千玺笃定又冷淡地看着这人已经开始微微扇动的睫毛下了定论。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我猜,吴磊泛红的眼睛估计也做出了卓越贡献。
被人盯了这么久,和变成光头的恐惧不相上下。

Side A
我和这个世界的吴磊的恋人关系只持续了十个小时。换句话说,下午六点,我这个冒牌货终于被揭穿了。
我暴露得很低级,或者说这里的吴磊先生终于决定不再沉浸在这个错漏百出的美梦里。他在发现我不知道他的微信支付密码后,终于拒绝继续我两拙劣的表演。
“你不是他。”他说,“果然不是他。”
他并不显得有多痛苦,甚至还有点如释重负。他放下那种傻兮兮的表情,用我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微挑起眉又抿着嘴的严肃表情看我。
“你真的是那个世界穿过来的?”他问。
“是。”我说。
“那个世界的我也……”他笑笑,有点不好意思,“那么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我感觉我的脸可能和他的一样红,“你觉得呢,你看他今天早上在电视里说的话有什么感觉?”
吴磊没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笃定道:“你很喜欢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和吴磊很像,微表情和细节几乎一模一样,但他就用那种我最熟悉的与己无关的表情,说着我和另一个世界的他的事情。
好像在说别人。
可又确实是在说别人。
“嗯。”我舔舔嘴唇,“你也很喜欢他。”
他似乎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似的笑起来:“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被这问题逼得心里一梗,想了许久,还是犹豫着点了头:“大概,知道吧。”
吴磊慢腾腾地,拿腔拿调地摇着头说:“真羡慕你。”
“他不知道吗?”我问。
他端起还没喝完的那碗汤:“比这更惨。他有阿斯伯格综合症,就是,那什么,智商高情商低的情感障碍,知道了我喜欢他也没法理解喜欢是什么,更别说喜欢我了。”
我笑了:“那你还希望他当你男朋友?”
吴磊手上碗里的汤汁溅到他手上,他却浑然未觉地仍对着我笑,祖传的卧蚕亮晶晶地甩到我眼前:“我又没有其他选择了,他不会答应和我结婚的啊。”
曹点太多,我无言以对,只能换个话题:“那,你们这个世界可以连接到平行世界去吗?我看我们还能看到我的那个世界里吴磊出柜呢。”
他听到这里把碗放下,特别热切地跟我比划:“王俊凯的发明啊,他研究平行宇宙的,最近在研究不同宇宙的同样的人对彼此的影响,这不就锁定了你们那嘛。”
我看他差点要动手蘸汤汁在桌上孔乙己似的比划操作,立马抛出早就想问的问题:“那他穿到我那边去了吗?”
吴磊顿住了。他像是刚意识到什么似的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用一种我没看懂的眼花缭乱的手段操作了一番,似乎是确认了另一个我好像并不在该在的地方。
片刻后,他几乎是对我咆哮:“我原来还以为他只是呆在阶跃站里趁那边的你该昏迷的时候把你弄过来,结果这他妈已经超过阶跃最长时间了。”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无辜地耸了耸肩。
“王俊凯不会是不顾实验原则自己穿过去充当那边的变量影响了吧?!这是违法的啊。”他吼完,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自己想出来的唯一解,一口干完了汤:“艹。”
虽然这不是什么好时候,我还是差点笑出声来。
这样的吴磊太难得了,从大学毕业起,我印象中的那个他从没这么鲜活过。
但不懂还是要问:“那他如果呆在我的躯体里的话,不是只能昏睡吗?他闭着眼睛失去意识能充当什么变量?”
吴磊摇摇头。
“车祸。”他过了一会说,“他引起了车祸。”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这个世界的王俊凯怎么比我刚那么多?
重点是,撞的那一下疼的还是我啊!您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Side A1
很难说清楚是什么让我决定违法穿越到另一个王俊凯的世界中。
我只能确定,这和实验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是隐约感受到,这个夜晚不发生一点什么,他的世界里可能就永远空缺一块。
平行世界的人如何互相影响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我的冒然行动因为变量过多根本无法成为有效的实验数据,甚至可能造成某些无法挽回的遗憾。
我显然不应该这么做。
但就像吴磊花了十多年向我证明的那样,人类总会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行为。比如他,没有缘由地,在我无法给予回应且礼貌婉拒了十多次的情况下,仍然在追求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管那叫一见钟情,但没有任何已知激素能在十多年后仍对神经系统产生如此强有力的影响。
而此刻我脑子里这种奇怪的冲动,恐怕也无法解释为任何激素的分泌失调。
我只是想这么做。
我想改变一些东西。
而那些东西,我认识的吴磊恐怕会很看重。
于是我的意识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且可以利用电波器探入这个世界的吴磊的梦境和他对话。
我并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问他,你爱我吗。
他比我认识的吴磊要拘谨一些,嘴边弧度没有他的那么明显,说这句话的语气倒是很相似:我爱你啊。
还附加了一句:快点醒过来。
我并不喜欢他说后面这句话时奇怪的声调,几乎立即抽离了他的梦境。
但无论如何,我猜吴磊会为这个世界的我们两高兴的。如果他要对我说些什么被他称为“过于担心而没能好好说话”的言论,我就告诉他,我撮合了这个世界的我们两。
他总会高兴的,哪怕不会,也能被我噎住。

那么,该做的做完了,该回去面对恐怕在着急的吴磊了。

Side B
我对着他颤动的睫毛闭上眼,再睁开眼睛时,发现王俊凯也睁着眼睛看着我。
这次是真的从梦里醒来,在现实中睁开眼睛了。
很难形容那一刻对视的感受。这很像是一场幻梦,像是我这几年反反复复做的所有好的不好的梦中的一个。他躺在床上,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我的脸。
如果是好梦,他接下来会伸手捧过我的脸,给我一个早安吻;如果是个噩梦,他多半会愤怒地问我:你什么意思?
但此时此刻,行动的是我。我听到自己一字一顿,磕磕巴巴地,好像又成了几年前那个台词极差的人,毫无感染力地说:“我爱你。”
说出这三个字几乎要了我的命。
而他显然对我在重要时刻的表现也没有更深的期待,弯了弯他那双迷人至极的桃花眼,对我皱了皱鼻子。
这就足够了。
这很值得。
我假装忽略后面两个人烧烧烧的声音。

Side B1

“王俊凯,旅游回来一趟后考虑得怎么样了,做我男朋友吗?”

“抱歉,我想我还是…不爱你。”他认真道。我可能没有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沮丧,他有点手足无措。虽然脸上仍是平静,但垂下的双手却不自然地交叠在一起。

我努力对他笑:“没关系啊,反正——”

他第一次打断我说话,手总算垂下了:“我不会爱人。”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甚至已经开始学会不在意。我还想继续说,他却接着开口了。

“但如果我学会爱了,我一定会爱上你的。”他说得很慢,语气也很平淡,似乎只是在分析自己的实验数据,好像眼前这句话,像他说过的所有话一样没什么了不起。

但我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要多久,可能一辈子我都没办法理解爱,没办法理解你对我的感情。而这种可能性接近百分之九十五。”他接着说。

“在这之前,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王俊凯这个人真神奇,明明是拒绝,却像是告白,要说是告白,又像是宣判死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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